黄糕是蔚县的一种普通食品。寻常百姓家每天都离不了。就连现在的饭馆的招牌上也写着“黄糕大菜”、“正宗黄糕”等。许多政府职员中午上街吃饭,进饭馆第一句话就是“黄糕一斤!”过去黄糕还没有这样大的名气。现在馒头米饭稀罕的年代过去了,小米、大豆、软谷等一些小杂粮反而成了新宠,据说这些杂粮中含有什么有益于健康的物质。用黍子加工而成的黄糕就是其中的一种。 ptsi\ 7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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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黄糕的好吃,那得从它的加工说起。 ptsi\ 7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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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蔚县,人们把新打下来的黍子,晾晒的干干的,放到嘴里一咬“嘎嘣儿”“嘎嘣儿”的,这样碾出来的黄米才能去尽糠皮,米粒滚圆,粒粒金黄。磨出的面粉细腻好做。也有的人在磨之前,先把黄米在水里淘一下,既去杂质,又能使黄糕变软,不过这样加工的面粉只能现做,而不能存放。 ptsi\ 7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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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黄糕也是一项技术活,往往体现一个家庭主妇的厨艺水平。我奶奶在世的时候,特别会蒸糕。锅里的水“哗哗”地开着,气冒着。奶奶把黄米面加水和成坷拉状。她往镜饼上一层一层撒,这样熟得均匀。盖上锅盖,十几分钟后,糕蒸熟了,以下就是搋糕了。奶奶把蒸好的糕倒进瓷盆里,一手扶盆,一手搋糕,时不时地蘸点凉水,揉来捣去,最后一翻,先前松散的糕秧紧瘩瘩地抱成了一团,浑圆细腻如三岁小孩的屁股蛋。再往糕上抹上一点麻油,糕显得更黄了,更亮了。热乎乎香甜甜,让人胃口大开。 ptsi\ 7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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搋好的黄糕叫面筋糕。吃的时候用铲子铲。因为黄糕粘性大,所以特别的筋道。铲子一铲,糕绳拽的老长。铲糕的铲子是握在大人的手里,小孩是不能动的。小时侯我们家人口多,平时多吃玉米窝头,吃黄糕的时候很少。我还记得我家吃黄糕的情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我们六个孩子一共十口人,围坐在炕桌的周围,每人一小碗菜。妈妈扶着糕盆,执着饭铲,挨个铲糕。先是爷爷奶奶,然后是爸爸,下来是哥哥,轮到我的小妹妹时候是最后一个。当妹妹张着小嘴,吃第一口糕的时候,两个哥哥已经等着吃第二铲了。妈妈瞪了两个哥哥一眼,意思是慢点吃,因为爷爷奶奶吃得慢,我们哥几个已经下去了几铲。等大家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妈妈才开始吃饭。 ptsi\ 7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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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面筋糕,要熬菜或凉拌菜来配。因为光吃糕是无法吃下去的。炒菜是不宜作下糕菜的。山药熬豆腐就不赖,加上豆角就更好了。咸菜丝拌豆腐也不错,鸡蛋羹蘸糕赛住过年。猪肉丁炖汤蘸糕,那是难得的佳肴美味。地皮菜、拌懒豆腐,那是少有的珍味。用筷子夹一块糕,再裹上一层地皮菜懒豆腐,送到嘴里嚼几下,那可真有嚼头啊。然后舌头一卷,脖子一扬,喉头一动,“咕噜”一声咽下去,甭提多美了,有黄糕蘸懒豆腐吃,给个乡长都不坐。 ptsi\ 7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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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以南的人恐怕会吃糕的不多。文革时期有位小将从南方来,他没有见过糕,更没有吃过糕。刚来,先到贫下中农家吃派饭。主人用最好的黄糕来招待他。他吃第一口糕就粘在了上腭上。主人和陪他的大队干部说:“你蘸着吃。”他错领会了精神,端着碗站了起来吃,可还是没有咽下去。因此弄出了一个大笑话:红卫兵吃糕——站(蘸)着吃。 ptsi\ 7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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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面筋糕揪成小块,包上馅,如豆沙、懒豆腐等,然后放到油锅里炸,这就成了油炸糕。糕在油锅里翻滚,糕面上结了一层焦黄的油嘎渣,趁热吃,“咯嚓”“咯嚓”外焦里软,十分好吃。如果再撒上一把白糖,就可以待七大姑、八大姨和下乡干部了。因为那时麻油每人每年只能分到二三斤,只有到了过年或是来尊贵客人的时候,才吃上一顿油炸糕,那时我总盼望着块点过年。 ptsi\ 7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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糕与农村的生活是分不开的。小孩满月了,待待客人,炸糕;新屋落成,感谢亲戚朋友的帮忙,炸糕;娶媳妇,待女婿,炸糕;老人驾鹤西去,众亲友吊丧致哀,招待的饭依然是炸糕。就连媳妇和丈夫闹别扭要离婚都说:“我拍拍腿走了,又一顿油炸糕。”一个人出生是众人吃的是喜庆的糕,当一个人去世时,众人又吃的是丧糕,唉!人的生死不就是两顿糕吗? ptsi\ 7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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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中学读书时中午带饭,饭盒内除了少量的菜,就是一大块糕。在附近打工的农民骑自行车到工地,车架上夹一饭盒,甭问,午饭准时糕。因为吃了糕以后耐饿。本地俗话说,三十里的莜面二十里的糕,馒头米饭饿断腰。意思说莜面和糕的耐饿。我想任何一种食物都没有糕来得实在。米饭松松的,馒头暄暄的,只有糕是实实在在的。只要有块糕在肚子里,干活就有力气,哪怕再重的活都能坚持下来。 ptsi\ 7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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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大半辈子黄糕,仍然爱吃。我也在饭馆里吃过糕,总觉得那糕不地道,黄不是正经的黄,像染了大黄;筋不实正经的筋,像掺了胶,吃在嘴里没有糕味。我还是想念老家的黄糕啊! ptsi\ 7B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