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扁女回娘家
(三十年前写的一个小叙事诗) 6(Z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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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捎 信
捎了书信摁电话, 6(Za}H
娘叫扁女回娘家。 6(Za}H
“娘想你想得发了疯, 6(Za}H
眼睛模糊认不得人。 6(Za}H
“见天价早起跑出个村, 6(Za}H
高坡上瞭你到日西沉。 6(Za}H
“想你想得我得了病, 6(Za}H
好了好不了也不敢定! 6(Za}H
“你能来几天算几天, 6(Za}H
甭带粮票也甭带钱。 6(Za}H
“不能来千万寄张像, 6(Za}H
娘临死瞅瞅你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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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上 路
二扁女接到娘的信, 6(Za}H
扑漉漉泪水湿衣襟。 6(Za}H
思谋了眼下想从前, 6(Za}H
心口窝就象刀子剜! 6(Za}H
二扁女出嫁整六年, 6(Za}H
没蹬过娘家的门槛边。 6(Za}H
赌过咒来发过誓, 6(Za}H
原打算一辈子不回去! 6(Za}H
唉!气头上说话冰巴凉, 6(Za}H
那有个闺女不想娘? 6(Za}H
听说娘病得有危险, 6(Za}H
一颗心吊至噪哽眼。 6(Za}H
想见老娘心里急, 6(Za}H
丢了东来又忘西:
装白面忘了拿口袋, 6(Za}H
取衣裳反把那箱子盖。 6(Za}H
男人下地没回家, 6(Za}H
心急也顾不得再等他。 6(Za}H
把孩子托给二婶管, 6(Za}H
留下话叫男人后头撵。 6(Za}H
锁上家门出了村, 6(Za}H
急匆匆奔向石沟门。 6(Za}H
三、 石 沟 门
走一路来想一路, 6(Za}H
二扁女心里不好受。 6(Za}H
往事一幕接—幕,
一半甜来一半苦—— 6(Za}H
一架架大山摞小山, 6(Za}H
石沟门就在山里边。 6(Za}H
娘家原是个好地方, 6(Za}H
家家有钱又有粮。 6(Za}H
你说那山呀你说那水, 6(Za}H
山水草木都那样美: 6(Za}H
红花绿草坡连坡, 6(Za}H
羊群亚赛那云朵朵; 6(Za}H
桑干河流水弯套弯, 6(Za}H
密匝匝绿树绕青山。 6(Za}H
一层层梯田在山洼, 6(Za}H
洼洼里尽是好庄稼。 6(Za}H
莜麦出穗铃铛多, 6(Za}H
谷穗穗沉得象秤砣; 6(Za}H
你再瞅瞅那山药地, 6(Za}H
山药蛋憋破了地皮皮; 6(Za}H
玛瑙翡翠枝头挂, 6(Za}H
屹堆堆压弯了树格叉…… 6(Za}H
谁知世事变化多, 6(Za}H
刚吃上饱饭就砸锅! 6(Za}H
大跃进闹起了并大队, 6(Za}H
山里人憋了一肚子气: 6(Za}H
公社和县里要盖房, 6(Za}H
石沟门的大树全砍光。
牛皮大话吹破天, 6(Za}H
产量一夜翻几番。 6(Za}H
见天价高喊卖余粮, 6(Za}H
社员们勒肚喝稀汤。 6(Za}H
一埸埸运动来得勤, 6(Za}H
没完没了地折腾人! 6(Za}H
又闹起“文化大革命”, 6(Za}H
白天黑夜地鬼抽筋! 6(Za}H
山药莜麦判死刑, 6(Za}H
你不种玉米就不行。 6(Za}H
产量不高怨地少, 6(Za}H
山上的果树也砍倒。 6(Za}H
七古捣来八折腾, 6(Za}H
山里人算是背了兴。 6(Za}H
一年四季受了个死, 6(Za}H
过大年买不起糊窗户纸。 6(Za}H
盼了一年又一年, 6(Za}H
一个工分不上一角钱。 6(Za}H
可报纸上见天价都宣传, 6(Za}H
硬说是面貌大改变! 6(Za}H
人们没粮又没钱, 6(Za}H
都背井离乡往外迁。 6(Za}H
年轻人都算遭了难, 6(Za}H
一对对鸳鸯被拆散。 6(Za}H
闺女们要嫁在当村里, 6(Za}H
娘老子死活也不同意。 6(Za}H
就因为山区富变穷, 6(Za}H
二扁女失去了心上的人。 6(Za}H
四、 伤 心
哭了一场又一场, 6(Za}H
怨了老子恨亲娘。 6(Za}H
心上的人儿出口外, 6(Za}H
二扁女成了苦根根菜。 6(Za}H
媒人见天登家门, 6(Za}H
二扁女死活不嫁人。 6(Za}H
亲戚说合娘老子劝, 6(Za}H
后来才嫁到山外边。 6(Za}H
临出嫁对娘说气话: 6(Za}H
“一辈子不再回娘家!” 6(Za}H
五 见 娘
二扁女要进娘家院, 6(Za}H
浑身哆嗦嘴打颤: 6(Za}H
过去进院先喊娘, 6(Za}H
老娘答应声儿长。 6(Za}H
今日想喊又害怕, 6(Za}H
怕老娘不会再答话。 6(Za}H
推开了街门往里瞅, 6(Za}H
扁女娘正往门口走。 6(Za}H
二扁女一见发了呆, 6(Za}H
揉了揉眼睛嘴张开: 6(Za}H
头晕啦还是眼花啦? 6(Za}H
眼前的事儿是咋啦? 6(Za}H
亲娘见了闺女的面, 6(Za}H
欢喜的泪水眼眶里转。 6(Za}H
亲亲热热喊扁女: 6(Za}H
“不进家傻瞅是咋哩?” 6(Za}H
二扁女放下了面口袋,
一头栽进亲娘怀: 6(Za}H
“娘,您红光满面挺精神, 6(Za}H
为啥捎信说‘病重’?” 6(Za}H
“死女子呀,傻闺女, 6(Za}H
不说病你还不来哩! 6(Za}H
“娘磨下莜面淘黄米, 6(Za}H
正要出村去瞭你…… 6(Za}H
“唉,搭搭裢裢多受累! 6(Za}H
你捎这白面干哈哩?” 6(Za}H
“咱家里穷得没吃喝, 6(Za}H
不捎点白面您吃啥?” 6(Za}H
“嗐!扁女呀,咱闹好啦, 6(Za}H
这如今是要啥就有啥! 6(Za}H
“队里扩大了自主权, 6(Za}H
打得那粮食吃不完! 6(Za}H
“有白面,有莜面, 6(Za}H
咱窖里堆满了山药蛋。 6(Za}H
“说是上头有文件, 6(Za}H
搞副业不许再批判。 6(Za}H
“户户养猪又养鸡, 6(Za}H
咱家还喂了头小毛驴……” 6(Za}H
娘拉着闺女一进家, 6(Za}H
二扁女看得两眼花: 6(Za}H
新中堂镜子正面挂, 6(Za}H
两边还配着山水画; 6(Za}H
红楞楞摆着新躺柜, 6(Za}H
收音机呜哇正唱戏; 6(Za}H
柜上放着双铃表, 6(Za}H
大红针针转圈跑; 6(Za}H
花被子炕上垛一摞, 6(Za}H
不用说日子挺好过…… 6(Za}H
扁女娘忙得地下转, 6(Za}H
生火烧水忙做饭: 6(Za}H
捏莜面,炖鸡蛋, 6(Za}H
山药丝炒肉两盘盘。 6(Za}H
葱花花,蒜瓣辩, 6(Za}H
陈醋大酱油点点…… 6(Za}H
二扁女长长出了口气, 6(Za}H
喜欢得两眼掉下了泪…… 6(Z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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