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大院:一个商人奋斗的标本
来源:河青网
换作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百年前的蔚县暖泉镇应算作“都市”,而西古堡是这个都市里的一个商业繁华区,有点类似于石家庄的“南三条”。过去,来自陕西、山东、内蒙古等地的商人往来频繁,至今还留有很深的印记。
西古堡内有明清宅院180所,而董家就占到了堡内民居的半数之多,作为堡内最大的家族,董家的大宅院记录着主人怎样的繁华与没落呢?
古堡瓮城 折射商业繁荣
09年曾有一部名叫《墨攻》的电影热映,凡是看过电影的人,相信对“瓮城”一战历历在目。电影让我们对“瓮城”,这种最初为战争而修建的城堡有了直观认识。而在现实世界中,类似于电影中的战争的场面或许比比皆是——春秋战国时期,吴国大将伍子胥将他驻守的苏州盘门建成了瓮城,并与吴国军队在城内一战。伍子胥修建的瓮城或许是最早出现的瓮城之一。
西古堡独特之处就是它的南北两个堡门外都建有瓮城。蔚县虽有“八百庄堡”,但大多城堡是黄土高墙围起的“圆圈”。像这种在堡门外建瓮城的,整个蔚县地区只有西古堡和逢驾岭。而对于为何西古堡会修建瓮城,蔚县文体局副局长李新威说:“因为它的经济发达,说白了,当地人有钱。”蔚县堡垒虽多,但是多为民建,若没有一定经济基础,修建瓮城确实不易。官建堡垒多在边域关口,如南山黑石岭堡、东邻逐鹿的桃花堡、西接山西的暖泉堡。
西古堡建于明嘉靖年间,明末清初扩建完成。瓮城墙高8~10米,主体黄土夯筑,下宽6~8米,上宽2~4米。站在高处俯瞰,两座瓮城都是正方形,堡门外各镶有一块石匾,南堡门一面刻有“西古堡”、一面“永盛门”,北堡门石匾可惜因破坏严重已看不清字样。
西古堡地处暖泉镇,它在明清时期,是蔚县(古时称蔚州)最西端的大集镇,当时被描述为“最独特、最美丽”的地方。暖泉镇除了西古堡还有北关堡和中小堡。北关堡在明代时设驻军把守,是暖泉镇政府所在地。后来政府迁移到西古堡,而西古堡本身就是飞狐峪商道北口,经济与政治合为一体后,西古堡变得更加繁华。北方的皮毛、粮食和南方的丝绸、茶叶都经此销往各地,是著名的商品集散地,与现在的石家庄“南三条”相似。为了方便贸易往来,在堡门外甚至建有“票号”。
商业的繁华,也滋生了很多富商,据说当时堡内有八大家族。而在这几大家族中,董家可谓是一枝独秀,从董家的那所大宅院中,我们就不难看出。
大院沧桑历经沉浮的商人符号
总兵府没落 富商接手
从北堡进城,犹如穿梭时空隧道回到从前——眼前的房屋尽是青砖筒瓦、脚下青石路迂回而上,街巷两旁的店铺仍保持着清朝时的“老字号”装饰。这些只能在影视剧里见到的民间风情,如今自己能一下子跳进来,虽显得格格不入,却兴奋异常。
离堡门最近的是“总兵府”,原主人名叫张邦正,是明朝时掌管蓟县的总兵。据说张家出过两个名人,一个张邦正,另一个是他的弟弟张邦齐,后者负责镇守辽东。暖泉镇旅游办公室工作人员刘聪明说:“张家当时是典型的官僚家族。这处大院是在明隆庆年间,他们功成名就后建起的。”
这处大院的特点是半官半民,也就是它既有官宅的大气,庭院阔亮,也有民宅的四合院布局。只可惜,这处大院建成之时也是张家没落之时。据说,张家大院后来卖与同为官僚世家的陈家。明朝覆灭后,陈家也随之败落。最后入住这处大院的主人是经商起家的新兴家族——董家。
董家买下“总兵府”后,它的地位由主院“沦落”为一处配院。
怕钱“飞走” 账房院无飞檐
整个董家大院有36处大院,总兵府东侧的一个胡同内是董汝翠的住宅,这处住宅据说也是买自张家。在董家最鼎盛时期,董汝翠是董家最有声望的人。整个董家大院完成于何时,或许不得而知,但是要说何时开始建设,那一定是自董汝翠时起。
董汝翠被又叫做董大宅,之所以这样叫他,并非因为他拥有大片宅院,事实上这跟房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在清顺治年间,山西数万难民前往北京讨生。在路过西古堡时,被董汝翠拦下很多人,并免费供给他们衣食。这样的无私帮扶,一直持续了一年之多。灾疫过后,难民回家时他还分发农作物种子给他们。这件事被顺治皇帝知道后,敕封他四品官衔。人们感激他的善举,就称他为“董大泽”,由于当地口音“泽”与“宅”相近,后来“大泽”演化为“大宅”。
原本是商人的董汝翠有了官职后,将自己的宅院又简单装修了一番。比如他将自己居住的院内地砖重新铺砌。这处院的地砖不像其他院一样,用正方形的青砖整齐地铺砌,而是错落铺砌,即用几块长条形的青砖组合铺成正方形。刘聪明说:“这是模仿某些官宅的做法。”
董汝翠的大院是一处四进院,正房设在二进院内。正房木檐上刻有一排“寿”字,虽然历经百年风雨,纹理依然精致,甚至漆色都没有脱落。在这处院内住了50年的史丙莲说,她刚搬进来时,这些蓝色“寿”字非常好看。
董汝翠的一进院内还有车库、马房。从大门口处深陷地面的车辙印,我们依然感受到了当年的车马繁华与忙碌。
三进院是账房,因此这处院又叫“账房院”。这处简单的四合院,或许掌管着当年堡内最有财势的董氏家族所有支出。也正因如此,这处院的房屋没有“飞檐”,因为商人避讳“飞”,最担心的是财产的“不翼而飞”。
四进院是绣楼院,正房为二层小楼,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倒塌。不过,四进院内幽静的氛围,倒让这处商人大院有了别致的风味。
戏台与后花园的享受
董汝翠大院东面有两处宅院,一处是他岳父的院子,也可以说是他起家的院子;另一处是他发达后为岳父建的院子。这两处院子可以说见证了董汝翠的发迹史。
董姓并非本地姓,“是山南那边的人”。据说董汝翠当初是冲着西古堡的繁华,来此“求职”。他来的时候是寒冬腊月,因贫穷甚至光着脚。一位姓郭的员外收留了他,并将他留在家中打工。一年之后,算是考察期结束了,郭员外发现他“笨而不拙、为人可靠”,于是将惟一的女儿嫁给他。在娶亲时,他哭着感激岳父,并许诺,要将现在家中的百亩良田变为千顷之地。
在继承岳父的家产后,董汝翠利用当地特产“麻”和人们“无酒不成宴”的生活习惯,经营布匹、粮食和酒。到鼎盛时“虽不敢说富可敌国,却也是富甲一方了”。而他完成了由富农到商人的角色转换。
在郭员外家的后院,有一处花园。董汝翠发家后,又给岳父家建了三处花园。想必在百花盛放时节,院内芳香馥郁,犹如仙境吧。
在董汝翠为岳父建的那处院内有一座戏台。由于当地商业活动发达,各种文艺表演也十分兴盛。听戏是当时最大的消遣娱乐方式。大戏通常节日喜庆时,在堡内戏楼演出。为了方便岳父日常听戏,他在自家建了一座戏台。据说,当时董汝翠只请一个人弹弦、一个人唱,这种戏也被人称为“院戏”。
只可惜,这两处大院内现在的主人谢绝会客,我们也只能从门缝中遥想当年了。
除了自家的戏楼,西古堡的南堡门的戏楼也是董汝翠出资建造的。上世纪50年代,蔚县地区曾有戏楼700多座,至今保存下来的戏楼还有200多座。虽然戏楼繁多,但是有着共同的特点——多为一面观戏楼,最重要的是戏楼对面都建有庙宇。究其缘由,李新威说:“在当时戏就是唱给鬼神听的,这是人们敬神的一种方式。”
南堡门戏楼大院对面是一座地藏寺,这也是由董汝翠出资翻修的。地藏寺分上下两层,是“天井式”建筑。采用这种建筑形式得益于当地商业频繁,“这明显是南方商人对当地文化的影响。”李新威说。
从一楼走上二楼的台阶狭窄陡峭,之所以这样的设计,也是因为堡内居民尊神意识很强,上楼拜菩萨要“顶礼膜拜”。古堡内宗教文化发达,这在堡内的建筑布局就可以看出,除了南堡门的地藏寺,北堡门处建有道家的“九天阁”和“真武庙”。用当地人的话来说就是,北面是道家的天下,南面是佛的天下。
在地藏寺二楼有一处平台,这块地方是董家和社会名流看戏的地方。在这处看台上,主人和宾客在中间,家人、妻妾在旁边的小屋内。华灯初上,看台下名伶吟唱,在那一刻董汝翠也许能体会到某种其乐融融、神人合一的境界。
观念转变导致家族没落?
在董家大院,还有一处院建有戏楼。房子虽是董家的,但是主人姓杨,山东人氏,是董家子孙董钌的二太太。
董钌的院子拾七阶而上,这与其他院落明显不同,有这样“大院气势”,是因为他当时是官府七品官员。他的院落与西侧杨氏住的院落都建于清朝中期。
杨氏院面积不大,却是一处三进院。除了戏楼,杨氏宅院的最醒目的就是那扇“钱”字木窗。刘聪明说,自此就可以看出,董家子孙到了这一代,主要追求是“禄”,传统的“福、寿”观念渐趋平淡了。
人们常说,富不过三代,而董家富了八代。至于董家后来的没落,是否与子孙观念转变有关已无从得知。当初在自家戏台前看戏的杨氏,是否也看到了这大院家族的最后一抹余晖呢?
张家书房 小自在的精神世界
西古堡村委会在离南堡门不远的一处大院里,这处大院主人是张邦齐、张邦正兄弟的父亲张俊。张俊这处院,加上周围的几处院落称为张家九连环院。
或许是冥冥中注定,当初走向没落的张家将房屋出售给陈家,最后归于董家;到了清末期张家又重振旗鼓,将董家的一些宅院买回。虽没有董家大院数量上的规模,但是也建成了“九连环”的独特格局。
在张俊的院内有一处 “静观轩”小书房,到这个书房要走“小自在”的门。“小自在”一说是主人在这片小天地中读书是“自由自在”的;另一说是信佛的人讲究大自在,而张俊 “达不到佛的境界,达到人的境界就可以了”。 “静观轩”墙壁上题有张俊手书的“兰亭序”,整个书屋周围一片“文”的环境,不管是怎样的考虑,在“小自在”里悠然读书,定是人生的一件乐事。
■文/申晓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