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毛焕青的兄弟-《祖父的祭日》写于2006年涿鹿论坛-张家口-张家口论坛-张家口第一生活消费门户网

只看楼主正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1-03-26

       岁月如梭，祖父已经离开我们三年了。按照家乡的习俗，亡者的第三个祭日是很隆重的，家族的亲朋好友都要来祭拜。因为老人们说：“人故三年，灵魂将升入西天乐土。”我虽然不信这些，但在老人的坟前磕个头是孙子最基本的孝道，就连这一点我都未能做到。我的岗位离不开。这份内疚就永远沉积在我的心底，故拿起笔写下我的抱歉之情，望祖父的在天之灵能够感知。
       祖父的一生是平凡而不幸的。从一位倜傥青年在祖国内忧外患的年代，他参加了当时的“抗日救国会”。为打击日本侵略者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到建国后的镇反和肃反两次身陷囹囵和文革的折磨；从政治风雨平息后的全国改革开放清贫淡雅的耕耘着耄耋之年的田园生活，到悄无声息的离去。这就是老人的一生。
        在那个年代中，祖父是广播里叫喊的对象，他是白天背着四类分子的“罪名”为村子扫大街、清理牲口棚…… 晚上批判大会上向群众“低头认罪”的人，人们在公社领导的口号声中痛责着他的“罪行”…… 然而,他却是那时生产队里唯一不负责只会打算盘的“会计”，也是唯一一名戴着反革命帽子为乡亲们写春联的人。
    祖父写春联从来不参考资料，他的脑子里有常人想不到对仗工整的学问。干练遒劲的字迹、品评有味的春联为乡里人家的春节增添了无尽的喜庆。正因为如此，祖父的人生中又多了一次磨难，一副“满园春枝随风舞一座孤园映雪娇”再次把他的磨难推向了高潮。那年正月初二，这副对联成了他反革命“言论”的罪证，在公社领导的带领下，他的身上唾满了乡亲们“愤怒”的唾沫……
祖父被折磨的病了一个正月，队长并没有因为他的病倒而同情他，反而说他是：“阶级敌人在装病，想蒙蔽群众雪亮的眼睛”广播里带着指责的叫喊声，祖父老泪纵横，虚弱的身体挑起那一副大筐走出家门……
七十年代后期，祖父被摘下了反革命的帽子。那时，人们见到了他年越六旬最灿烂的笑容。他的一生没有一篇作品留给后人，文革期间，他的手稿及珍藏的各种书籍都成了反革命的罪证或被查操或被化为灰烬。因此，他对我童年的教育是：“孩子，学得一技之长，求碗饭吃，莫要求官拜爵，陋室之乐，亦安然自怡呀！”老人用一生的惨痛教训教育着后代，我的父辈们都遵循祖父的家教，一生清贫的生活在家乡的田园耕耘中。
八十年代前期，冻结了近四十年的两岸关系开始了互通了，解放战争时期，流落到台湾的同胞欣喜的归根祭祖，当年祖父的同学也来拜望了他老人家，他们把近四十年的离别之情压缩在一夜间，絮絮而谈，隔壁的我们能听见他们的欢悦也能感知他们的伤悲，甚至是乐极生悲…… 他们建议祖父向政府申请和复议他的历史冤案，以能保得晚年生活的轻松一点。但他一度表示放弃，愿意享受农家的安逸，不想再麻烦政府了。他很感谢政府，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后能以一一个普通公民的身份承包给他一亩三分地，能自食其乐就知足了。
九十年代初期，一向健康的祖母赫然离开了祖父。这个小脚的女人十二岁就陪他读书，在乱世中陪他走过了忧国忧民的青年时期，伴他经历了中年时期的政治风雨，在祖父两度入狱期间，用她的小脚撑起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生活刚刚好一点就，这个坚强的小脚女人就带着对老伴的遗憾撒手西去了。祖父没有哭，望了一眼老伴的遗体独自走进厢房，挥笔写下了：“老骥未能伏枥，碌碌人生，止在何方？”诠释了他内心的悲痛。从此，老人变的孤独了…… 只是在九七年，当一位伟人去世时，老人才打开了尘封多年的收音机，和全国人民一道沉浸在伟人逝世的伤痛中。后来，他屋子里的墙壁上多了一幅邓小平同志的画像。
祖父在祖母生前没有做过饭，祖母下世后，老人不想拖累儿女们，要求独立生活。升火做饭成了他晚年学习的第一课题，常常是灰鼻子灰脸夹生着吃饭。我母亲和婶子只能一顿饭两顿做，安排公公的生活，祖父却惭愧地对儿媳们报以歉意……
祖父暮年，只要求儿子们每人每年供养他一百元的零花钱，物价的上涨老人的要求却没有涨，而且在他的遗物里还留给儿女近千元的积蓄。
祖父冥冥的日子里，在期盼两个女儿的渴望里支持了近半年的时光，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一直都在叫着两个女儿的乳名，可他哪里知道，大女儿在五内前已经离开了他，小女儿那时已成了李宏志罪恶的牺牲品，，患了严重的糖尿病综合症，已经气息奄奄了，老人就这样在呼唤着亲人的渴望中睁着眼睛离开了我们。
他的灵前，没人听见他女儿悲恸的哭声，但有送别他的人默默的哀泣，这比嚎啕大哭还让人心碎……
依照祖父的遗愿，父亲和叔为他举行了简单的丧礼，那个日子里没有奢侈，只有敬重他的人送来的花圈和永别。有一副挽联上这样写到“高雅清秀清贫一生  淡薄名利知足83载”简洁真切的描述了他的一生。
三年，就这样的走过了。老人的三次祭日我都未能到他的坟前看上一眼。写到此处，我已经满含热泪了，在这寂静的午夜，我组织着，出生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祖父的生平。祖父和大多数中国青年一样在那个内忧外患的时期，为中华民族的早日复兴付出了自己的青春；中年时期却煎熬在建国后的政治风雨；风雨后清贫的生活在家乡美丽的彩虹中，淡名薄利的安度了自己的余生。正是这种清白色调才折射出他的七色光环——没有奢求，只求安宁的人生哲学。

共1条评分

我是fc1399

金钱 +10

喜欢

2011-0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