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部影片都不可能和生活一点出入都没有,即使纪录片也有其选材的片面性和针对性。完全真实的生活就像缓慢移动的沙丘,而农民几乎连沙丘也不如,其故事的可塑性可想而知。文艺工作者的任务就是整理出他移动的方向、形状的变迁、以及形成的原因作为文艺作品的内在线索去精简事实编写故事。这线索有时候是清晰的,有时候模糊的要靠许多看似漫不经心的隐喻、对比去呈现。这一次电影的线索是清晰的,他要讲述的就是农民的穷以及其历史处境。
我们都知道是农民在养活着世界,而文明的进步却一直是在以农民的艰难困苦为代价。文明断定农民只应该提供生存的最基本条件,跟精神的享受无关,做为回报,就是允许他们像动物一样活着。使这一点永久成立的方法就是没收他们的话语权,而军队就是平衡这种双方关系的利器,它的柄就在社会秩序宣布者手里紧紧攥着。世世代代穷困潦倒的农民除了可怜的口粮,性交是唯一奢侈的事情,既是其肉体享受,也是其精神享受,既是欣慰自豪的事情,也是攻击和伤害别人的事情。当令人焦渴的性伴侣也是个悬念的时候,口头痛斥就成了人们最解恨的方式。如果一种精神刺痛一百年都没有缓和、降级,那一定是属于他们的文明在一百年都没有进步过。这一内在线索的外在形式就是从始至终的二人台:老杨的苦闷和生活在“老古人说旧”的年代就已经被编进歌里传唱至今,他只是忠实的印证演绎者,物质和文化的贫瘠就像一个沉重的轮子,将每一代人都碾进泥土,一直碾下去。
二丫头是一个极深的隐喻,她的家庭属于村里较富裕的。可当她梦想农民的孩子能够走出大山接近文明的时候,她就必须作出更深的沉沦,这时候,性等同于农贸市场上的鸡蛋,她必须抓住时机赶集似的在各个光棍家穿梭。俏三之所以能够骑得上摩托、买得起女人,同样是其母亲的原因。这是何等的贫困啊!
在解释农民的愚蛮时故事刻划得同样入骨三分——当农民仰望文明社会经济秩序的时候,他们成了掉进狼窝里的羊。故事到了最后,电影撕开虚伪的遮纱露出丑陋的现实:一边是惊慌失措的避难者和无边苦闷的同性恋老光棍,一边是国家元首的伟大会晤。
没有任何力量会去体察农民,激烈反对强盗理论的人到了后来还是其坚实拥护者。没有文化的农民只能用一句被不断强化的粗口来表达群体的觉悟和痛苦:我透你娘个逼!